白教堂区的雾气从未真正散去,即便在阳光罕见的午后,那些维多利亚时代砖墙的缝隙间仍残留着阴冷潮湿的气息。一百三十四年前,就是在这片迷宫般的窄巷里,一个幽灵获得了名字——开膛手杰克。时至今日,这桩悬案依然盘踞在犯罪史学与流行文化的交界处,不断被剖析、演绎,却始终笼罩在真相的迷雾之中。
一切始于1888年8月31日凌晨。玛丽·安·尼科尔斯被发现在白教堂附近的巴克斯罗巷遇害,喉咙被割开,腹部遭到残忍剖开。当时,《东伦敦观察家报》在不起眼的角落刊登了这则新闻,称其为“白教堂区的又一暴行”。没有人料到,这仅仅是血腥序幕的开启。
九天后,安妮·查普曼的尸体在黑麦坊院落中被发现。她的死状更加骇人:颈部几乎被割断,腹部被切开,部分器官不翼而飞。恐慌开始在白教堂的贫民窟蔓延。这里的居民本就生活在贫困与拥挤之中,如今更添了致命的恐惧。伦敦警察厅面临着空前的压力,却苦于缺乏有效证据和目击者。
然而,真正的转折点发生在9月30日夜晚。那一夜,开膛手完成了他的“双杀”。凌晨一点左右,伊丽莎白·斯特赖德在伯纳街国际工人教育俱乐部外被发现,喉咙被割断。仅仅四十五分钟后,不到一英里外的米特广场,凯瑟琳·艾道斯的尸体被找到。这次凶手有足够时间实施更加精细的解剖:艾道斯的肾脏被取出带走,面部遭到严重毁坏。
伦敦陷入了集体性歇斯底里。小报竞相刊登骇人细节,街头流传着各种谣言。苏格兰场收到了数百封自称凶手的来信,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是10月16日收到的“来自地狱”信,随信还附有半个人类肾脏。但最著名的当属9月25日《中央新闻社》收到的“亲爱的老板”信,首次使用了“开膛手杰克”这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署名。
警方调查动用了当时最先进的刑侦技术,包括犯罪现场摄影和法医检查。侦探们排查了超过2000名嫌疑人,从屠夫到水手,从医生到贵族。其中最著名的嫌疑人有三位:波兰裔理发师阿伦·科斯明斯基,据现代DNA证据指向可能为真凶;皇家医生威廉·吉尔爵士,因掌握解剖学知识而被怀疑;以及画家沃尔特·西克特,因其阴郁的画作主题后来成为推测对象。
然而,所有这些调查努力最终都无功而返。开膛手的作案在11月9日玛丽·凯利遇害后戛然而止。凯利是系列案件中唯一在室内遇害的受害者,也是遭受最严重毁损的一位。此后,杀戮突然停止,留下无数未解之谜:凶手是死了?入狱了?移居海外了?还是仅仅因为满足了杀戮欲望而收手?
开膛手杰克案之所以成为历史上最著名的未解谜案,不仅因为其残忍程度,更因为它恰好出现在多个历史转折点的交汇处。大众媒体的兴起使案件得以广泛传播并永久记录;现代警察制度刚刚建立,却面对一个前所未有的连环杀手;维多利亚时代表面上的道德严谨与白教堂区肮脏的现实形成了鲜明对比。
时至今日,开膛手杰克已经超越了真实犯罪范畴,成为文化符号。从小说到电影,从学术研究到旅游项目,这个戴礼帽、穿斗篷的幽灵形象不断被重新诠释。每年仍有新的理论提出,新的证据被重新检验。2019年,国际法医专家通过对“来自地狱”信上的DNA分析,再次将科斯明斯基列为最可能嫌疑人,但结论仍存在争议。
走在今日的白教堂区,维多利亚时代的阴霾已被多元文化的活力所取代。但当你转过某个角落,看到那些保存完久的窄巷砖墙,仍不免想象:在那个雾气弥漫的秋夜,是否有一个身影悄然隐入暗处,带着他不可告人的秘密,永远消失在历史的长夜中。开膛手杰克案提醒着我们,有些谜题或许永远无解,而人类对真相的追寻,也将如伦敦的雾气般,永恒地萦绕不去。